巷陌藏绮云

2016年底，为了给即将上幼儿园的女儿物色学校，我和妻子在西乡老街的周遭转了一圈。其时我们已经搬进老街生活将近两年，那间窄小的位于河西三坊的出租屋，是我们生活的中心，由中心向外扩散，亦不过是几条街巷的范围，便以足够解决一切生活日用之需。再往远去，西乡公园、百佳华超市、南城百货大楼、西乡市场、步行街，已然是我们生活的全貌。

久居巷陌，晚饭后的漫步，通常也未曾脱离固有的疆域。

看了临近的学校，我与妻子不大满意，有朋友给我们推荐了位于西乡小学附近的宝贝星幼儿园。从我们的住处出来，是西乡小学的后门，沿着河西四坊的窄小深巷，跨过一道铁门，绕到西乡小学的前门，再往宝安大道方向大约二百米即到，我们详细了解之后，觉得环境不错，接送也方便，于是定了下来。返回时，心情愉悦，一桩心事总算了结，信步而行，我开始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西乡小学里隐藏着一所百年书室，透过一人多高的围栏，在绿植张开的叶缝之间，有一座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古建筑，门楣悬有一匾，上书：绮云书室。

关于它的历史，我略知一二：这里走出过中国第一位女博士、第一位女律师、第一位地方法院女性院长与审检两厅厅长——郑毓秀。

绮云书室占地3000多平方米，乃是其祖父郑姚所造，建于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新中国成立后，1954年西乡乡公所筹建粮所，向郑家借用绮云书室做粮仓。1962年，粮所扩建粮仓，将主殿两个天井加盖瓦顶，并拆毁了西船厅、东书楼、厨房和明楼一部分。1986年，在台湾居住的郑姚后裔，携着新中国成立前带走的绮云书室房契，回乡要求政府归还祖屋。3年后，绮云书室产权归还给郑氏家族。1996年，绮云书室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05年1月，由西乡街道办出资170万元收购绮云书室为国有，并交由西乡第二小学保护、管理并适当使用。

而我真正走进它，已是一年之后。

2017年世界读书日，西乡街道办事处在这里举行读书推广主题活动，邀请西乡本土作家孙向学主讲，以其长篇小说《河东河西》三部曲的写作缘起、创作、出版过程，讲述“文学里的西乡“。我作为一名倾听者，静坐在一张书案前，抬头可见，厚重的红木撑起梁椽，图案精美的木雕散发着历史的幽香。我记得那天，百年书室之外细雨绵绵，静立中庭的两株高大的桂花树，枝叶繁茂，蕴蓄着力量，即将迎来绽放的时刻。

讲座结束之后，我思潮难平，提笔作了一首诗，诗云：

伴读的常青藤

绿叶与根须

织进斑驳的砖缝里

那锈迹和脱漆的木门

吱呀作响，斗拱的图案

排出落雨的挑檐

“绮云书室”的匾

悬挂成一轮明月——请

来自西乡的朋友

你们有着一百多年前的翅膀

穿过两株桂花树

绕过数根吐芬的红木

仿佛无数粒星火

嵌入书页，静待良师圈点

我也想挥翼飞去

河东河西，洗脱沧桑换一副傲骨

1885年的创办者

和2019年的受益者

都在一场绵绵细雨里

相互拥有不曾破败的

文字心魔，无论相隔多少个世纪

为了继续漫长

无尽的膏火之费——请

做一个隐身闹市的人

虽然戴着多变的面具

只做一个读书人所做的行径

永远记得你所渴求的好

不是使人哽咽

使人痛楚

使人身陷泥潭的剥夺

当然，在关乎家国安危的时刻

你也应当从背后掏出带刺的玫瑰枝

我给这首诗取名《绮云书室》，可作致敬。历史的云烟已成过往，新生的思想，在这座百年书室里沉淀、传承、焕发。而她，已然不是一个藏在巷陌无人知的女子，随着西乡街道办事处打造历史文化街区的持续推进，绮云书室国学讲堂的持续举办，这里的传奇与梦想，会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文：李双鱼

审核：蔡婷燕

责任编辑：唐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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